人生在世,总要紧抓着什么东西,才不至于无处依凭。
她是这样,他们也是这样。
“可是我自觉并不是能承担起别人希冀的人。”她垂眼,窗外雨蒙蒙,将她鬓发濡湿,乌黑的发贴着雪白的脸,仿佛是一条工笔细描的墨线。
“他们攀着我,犹如溺水之人攀缘浮木,可我也是池中之鱼,自身难保,又怎么能救得了他们呢?”
她对首的那人,向她笑了一下,“那你可有想过,这河上浮木何其多,他们缘何独独要争你这条。”
这正也是她想不通的事情,世上最难测的,一是天意,二是人心,她两者都猜不透。
正如她不明白,他们向她剖白心迹时,为何眼神中总暗藏一丝哀求,与他们口中所说的——爱。
那人抽了口烟,哑着声道,“不过是堪不破罢了。可话又说回来了,只要有七情六欲,只要仍受限于皮囊桎梏,身处这滚滚红尘中,谁都堪不破。”
“哪怕是佛陀,也总有一日要堕落的。”
她仿佛懂了,有仿佛没懂,抬眼向窗外看去。
半晌之后,她道,“少艾,下雨了,我的花却还在外面……”
药师把水烟中烟草燃尽后的灰烬用银签子挑净,叹了口气,“总这样怠惰,往后该怎么办呢?”
他站了起来,等话说完后,自己反应过来,摇着头苦笑,“也是,没了我,也还有大把的人等着来为你侍花弄草,我又在瞎担心什么呢?”
她始终没说话,看着药师推开门,走入风雨中去,他还不忘把门掩上,免得她受凉。
……
他拔掉自己的齿牙,匍匐在她脚边,哀求的贴上来,“别扔掉我……哪怕是做你身边的一条狗也好……”
她不需要狗,也不喜欢狗,但还是把他留下来了,也并不是怜悯他鲜血淋漓的可怜样,只是看着他的时候,忽然想到自己院中的那几盆花。
自从慕少艾死了以后,就已经很久没有人去精心打理过它们了。
作为交换,她也会像养了一条小狗一样养着他。
“我不太喜欢你的名字。”她摸着他的头说。
他叫雪之狼,据说是因为他是在雪地中被捡回来的。这个名字不够风雅,也略显草率,她不太满意。
“你喜欢……什么样的?”他的声音闷闷的从嘴套里面传出来。
她扭头,余光瞥见了放在房间角落里积灰已久的玉枢龙琴,不免想到这把琴弹奏起来时,格外独特的音色。
“你会弹琴吗?”
他当然不会,但他怕因此给了她抛弃的借口,咬着牙应了下来,“……会的!”
她低头看了眼他血肉外翻的手指,这样的手,现在肯定不能弹琴了。她拉起他的双手,轻轻吹着那些伤口,惋惜道,“那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呀……无非。”
这是给他的新名字,一个狂犬的名字。
韶无非。
……
有关于慕少艾死于鬼梁天下之手这件事,她没有什么表示,只不过是在收到死讯的时候,她摹帖的手重了半分,墨迹在黄纸上沁开来。
她盯着那一团扎眼的黑色,忽然一哂,把笔搁下说,“可惜。”
这张字算是废了。
至于后来,她也不常会想起慕少艾这个人,但很偶尔,外面下起暴雨,她揣手站在廊下,看着那些来不及搬回来的花草在风雨中倾倒,才会恍惚的意识到,原来她的生活中,曾经有过这样的一个人。
可就连这种恍惚,也在韶无非彻底取代了慕少艾的位置之后,慢慢的、慢慢的就消失了。
慕少艾彻底在她的记忆中消失。
他死了。
【突然想到老剧里面也有很多美人诶,吞佛、赦生、弃天帝跟如月影……啧,但是个顶个的难写】